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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新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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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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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04 01:17
|只看楼主
北京中科医院是治啥的 http://m.39.net/pf/a_4449251.html夜雨是黑色的 目录 第一辑难舍乡愁 我所忆念的村庄（组诗） 看望父亲 老家，想回又怕回的地方 童年的故乡 故乡的定义 少女·栀子花 最后一只鸟 村里最后一头牛被杀了 这是一年中最美的日子 你见过刘梅花吗 偶见一个老汉打铁 我想拥抱你，故乡 味道 风中的尘埃 母亲的围裙 处女作 在乡下 水鸟 给妈妈的诗（组诗） 第二辑为人画像 母亲 姐姐 二叔 小姑奶 肇宝 补鞋老人 筑巢的女人 孤坟 老人与树 侠客与剑 守塔老人 定数 铸剑的人 永远的“老焦” 假如时光回溯 在夜晚 架子工小牛 吹魔笛的孩子 一个叫羊的少女 永远的十九岁 穷诗人 古代女巫 画家阿蒙 黑夜里，一个卖秘方的老人 黑夜，一个拉二胡的盲人 一个人独坐黑夜的中央 一个人在编创一个创世故事 那个步履蹒跚的人 美国女诗人狄金森 希腊哲人第欧根尼 第三辑为爱而痛 我的母亲渐渐苍老 我们曾在湖边坐了一整夜 爱之夜 幻想的爱情 渴望一场人*之恋 水边的女孩 天使降临 路过 你的眼神 一念之间 魔幻的过程 如果我是一尾鱼 写在圣诞之夜 幸好还有一朵病蔷薇 二月十四日的雨夜 两只黑猩猩 一棵棵大树被运进城里 圣花 雪天 雪殇 第四辑魔幻现实 我是摸着黑接电话的 一匹会唱歌的骏马 锈的，破的，旧的……（组诗） 朝圣 海妖 杯子 影子 沉陷 过程 荒诞 动物世界，我该如何描述它的荒诞 梦见乐园 幽诡的果园 亦真亦幻的果园 有一次我糊里糊涂地上了一辆车 春之声 夜雨是黑色的 七色马 目击飞碟 为流星写一首诗 和仙女对话 互动之梦 巨马 我的内心破了个洞 出现彗星那年 骑小白马的安徒生 第一辑难舍乡愁 1 我所忆念的村庄（组诗） 红村 杏花盛开的时候 我们的村子就变成了红村 它的红 醉倒十里八乡 小红，永红，嫣红，潮红，…… 一个个杏花般的女孩，妖娆动人 小红捞世界去了，永红闯天下 去了，带着杏花的香气和神秘 都市的版面上，红村一下子红了 情欲膨胀的黑夜，多少人在无声流血 现在。我们的村子还叫红村。但 杏林不见了，连一个花瓣也不剩下 小洼村 村子太小了，远望像一粒黑豆 寂静里隐藏着不安 偶尔传来狗吠，但瞬间 又熄灭。拄拐的老人站在村口 仿佛是个出土文物。唯一的一条山路 走过了几代人？一俟夜幕降临 村后的山冈上，总有一两个幽灵般的影子 大喊大叫……整个村子痉挛了一会，复又平静 年关一到，村里响起一阵喧嚣 像寂静的池塘，投进石子 打工的回来了，乡音里夹杂着南腔北调 让人想起旧上海的洋泾浜语 年一过，打工的又要出门了，他们 走出村庄，又回过头来，望了一眼 又望了一眼 露井村 在黎明的薄光里，村子 揉着惺忪的眼 井台上，打水的人来来往往 不说话。他们的身影，晃动在 井水与薄雾之间。白布衫宛如 一抹叹气的云 老牛在田里奔跑 没有人举鞭，它兀自奔跑着 在它的喘气声里，太阳一点点红了 孩子们大叫大嚷，一脸纯真 在笑声中，把铁环一路 滚远 皂角树的叶子于不经意间 开始凋谢，一片两片 一个哑孩子，在呆呆看天 离开村子的人又回来了 肩上、脸上落满风尘 他们的瞳仁，闪着一丝焦渴的光 露井村，犹如一滴露珠 等待着他们 春荒村 春荒离村人愈来愈远了 但留下悲戚的名字 黑瓦白墙。虫鸣犬吠。 静静的村庄，怀抱静穆 看炊烟袅袅，看夕阳西沉，看 星星像一簇乱花，倏然绽放在夜空 有人袖着手，站在屋檐下望天—— 那年春上，村里一个小媳妇 不知跟谁私奔了 她的美，她的艳，繁衍出一个个 葱翠的话题 池塘闪亮。古老的银杏 抖落一地绿阴 不经意的一瞥，那些古旧的标语 字迹依稀可见 村里人越来越少了 静穆的村庄，怀抱静穆 一个白发皤然的老头 将自己紧闭在黑黑的老屋里 一粒，又一粒地挑选稻种 而后，又一粒粒抛撒于地 远处，推土机声隆隆轰响 静穆的村庄，在黑夜里辗转反侧…… 圣灯山村 村里唯一骄傲的，就是 有一座圣灯山 山不高，但神秘 山神秘，但谁也没见过神秘的模样 传说，有一盏不灭的圣灯 常年像夜之眼，闪烁不已 传说，有一对恋人 殉情而死，双双拥抱的身子 僵立七天，而不肯倒下 一代代采风者到此 都会丢下长长的一声叹息 扑朔迷离的故事，像 风一般流传，云翳一般飘忽 遥望圣灯山 面朝*土背朝天 没有人离开过这片热土 孩子们睁着好奇的眼睛 问大人：圣灯在哪？在哪？ 黑石村 走了一个人，又 走了一个 正像冬日的枯树 凋零了一片叶子，又 凋零了一片 人烟稀少的村子，连炊烟 也渐渐消失了影踪 三两个拖鼻涕的孩子 玩游戏，也激不起兴致 他们望着远去的云朵 像望着自己苍白的童年 田野空空荡荡 村庄空空荡荡 美丽的女教师悄然出走 她说她无法在此生活 天鹅常常在夜里，把她叫醒 曾经热闹不已的一条街道 只有脏兮兮的猫狗在相互追逐 叫声也那么细碎，无力 不好的消息接踵而至 仿佛一场接一场的连阴雨—— 小学校要关门了 大天使的翅翼断了 凤凰琴，被黑风刮得很远很远 西府村 读它一遍，是那么熟稔 读它三遍五遍，又是那么陌生 低矮的屋檐。发黑的树木和池塘 有多少往事，如烟袅袅飘逝 屋梁上，犁铧和镰刀在安然睡眠 但偶遇丰收季，又躁动着什么 雨天，是乡村的假日 父亲捧着小酒杯，将所有的 愁怨轻轻溶化 后院里的孩子，在葡萄架下 独自一人，种植旖旎的花园 秋天如期而至。又有一个人 在半道上走失了 有人理了理自己的鬓发 泪悄然滑落，无人看见 噼噼啪啪的鞭炮。 此起彼伏的欢笑。 ——流年若水，默然流走 入夜。谁在仰望宇宙和星空 千万道星光静静垂下来 鼾声阵阵，穿破窗棂…… 凫雁村 贫血的月亮，冷而清 悬浮在村庄的上空 谁家的一只红绣鞋，遗弃在灰堆 月光下，闪着诡谲的冷光 大雁嘎嘎尖叫。它们在村庄上空 盘旋而飞。丢下几根难看的羽毛 少年抱着一只竹笛，趔趔趄趄 他的脚步，使村庄摇摇晃晃 墙根下，一群红蚂蚁和一群黑蚂蚁 在互相撕咬。它们不知坍塌的险情 一个失眠的老人，像一个出土文物 瘫坐在浓黑的阴影里。他的手里握着一枚棋子 一夜秋凉，落叶纷纷。 村里的房舍，似乎都矮了一截 2 看望父亲 清明了，又是 淅淅沥沥的雨天 父亲，我来看望你 你的内心，还是那么焦虑吗？ 你脸上的笑容，是否 像久违的太阳，放射出 迷人的光芒？ 晚年，你唯一的乐趣 就是哗啦哗啦地，码长城 可是，因为你的腿摔坏了 床褥，成了你唯一的活动场所，也 成了你生命的坟墓 父亲，我还会来看你 那是一个叫冬至的日子 那时，冬山如睡 你一定也美美地酣睡着 你的一生，历经无数的 狂风，骤雨，雷暴，闪电 一层又一层的沧桑，烙印在 你的额头和心房 该是休憩的时候了 该是享受的时候了 3 老家，想回又怕回的地方 老家，想回又怕回的地方 那里，我童年的笑声还在古巷里 飘荡，那里，山冈上还烙着我的脚印 屋顶上的瓦松，念叨着我 这个叫冬松的人 那里的人，迁的迁，老的老，死的死 能认得我的人，一天天减少 叫柯翠的老妪，一身疾病，两眼无神 叫明秀的，早已失去了明秀。邋遢，困倦 说话的姿态，俨然现代版祥林嫂 根，似乎一生都是无根的一代 至今不知漂泊在何处？ 曾经飞扬跋扈的奎，生了绝症，将自己 关在黑屋子里，等待死神的召唤 我家空空的院落，杏树砍了，柿子树也没了 连那香飘十里的桂花，也灭了芬芳 两棵松柏，像两个百岁老人，呆愣愣伫立着 他们的编年史，就是一部沧桑的村史 老井还在，没人在用。我背过身去 不想再照一照青春的幻影…… 4 童年的故乡 童年的故乡，总在暗夜闪烁光芒—— 那里流水清澈，山花烂漫 那里青蛙鸣唱，稻谷飘香 一缕缕炊烟，在蓝色的天空飘啊飘 多少童心，被幸福地带到 近岫远山，梦幻桃源…… 童年的一切，都充满魔幻色彩 每一座山，都是一个山神的居所 每一棵树，都是一个树精的家园 连那老井里的水，都甘甜无比 比天上的蟠桃，更加甜美 童年的故乡真的很美—— 多少笑声，变成了 村头的垂柳、泡桐，四季葱郁 多少故事，在爱恨情愁中 化作夏夜繁星，轻轻飞舞 童年的故乡，才是永恒的故乡 可是，我到哪里去寻找？ 5 故乡的定义 看不到炊烟袅袅的景象，能否叫做故乡 听不到蛙鸣阵阵的交响，能否叫做故乡 看不到草垛，看不到草垛里的爱情 你能说它叫做故乡吗？ 看不到香囊，闻不到香囊散发的清香 这样的村庄能否叫做故乡？ 看不到老井，看不到井口粗绳勒出的道道沟痕 这样的村庄是否堪称故乡？ 看不到老树，看不到老树留下的年轮和泪痕 这样的村庄是否配叫故乡？ 啊，故乡，我一生永远的痛—— 饥饿的孩子，手抓干瘪的乳房而哭嚎 懵懂的少女，为初潮簌簌发呆 汉子的粗嗓子，仰头吼出一首首山野歌谣 一阵罡风，把一地鸡毛吹到天上…… 6 少女·栀子花 （一） 栀子花一夜之间开遍了五月 少女的美艳一下子浓郁了 最后的春天 （二） 或斜插鬓边，或佩戴胸前 小小的栀子花 你如何芳香了少女的情思 （三） 少女凝眸遐想。盈盈欲泪 在*昏，她听见栀子花轻唤她为 爱的圣女 （四） 栀子花的芬芳，敌不过 少女自身的芬芳 看不见的芬芳，一直柔柔地 飘进谁的心里 （五） 少女的美，是人类之大美 少女的美，恰似栀子花 永恒，又短暂 （六） 栀子花幽灵一般，闪现在人的 记忆里。少女少女缘何变作 邋遢的妇人？ 7 最后一只鸟 我可能是故乡 最后一只鸟了 看那森林，在大片大片地锐减 村人的目光飘到哪里，它 就消失在哪里 看那稻田，一块又一块抛荒了 曾经的蛙鸣，谷香，秧鸡扑棱棱的滑翔 在谁的记忆里闪闪发亮 旧日的池塘、打谷场早已 湮没。旧日的农舍，蜕变成 一栋栋洋楼。我的家园安在？ 我，真的是故乡 最后一只鸟吗？ 8 村里最后一头牛被杀了 村里，最后一头牛被杀了 这是在*昏，这是在如血的夕阳 吞噬整个村庄的时候 男人在看杀牛，女人也在看 白发的老人，蹒跚学步的孩子，也在 默默看，只有天边那一抹残霞 悄悄地，掩面而泣 ——这个村庄，这个我爱恨一生的村庄 即将全部拆迁（村庄从此不叫村庄，改称小区） 田地没了，稻谷没了，炊烟也没了 剩下一头牛，还有什么价值？ 还能，派上什么用场？ 村里最后一头牛被杀了，就像 演戏人拉上大幕，搬走最后一件道具 今夜，注定是个狂欢之夜，不眠之夜 觥筹交错，笑语飞扬 而牛肉的腥膻之气，却 一直在我的心底，飘漾不散…… 9 这是一年中最美的日子 这是一年中最美的日子 蔚蓝色的空中，弥漫着鸽子般的柔情 我，仰卧于秋天的阳光下 与一片流云说话 我的母亲，站在淡淡的炊烟下 她蓝色的头巾，仿佛旌旗飘扬 偌大的原野上，只剩下无言的稻茬们 母亲母亲，你手搭凉棚凝望什么 平和。宁谧。村庄上空偶尔落下 一两声鸟鸣。躲在屋里读琼瑶的女孩 是否应当醒醒？ 这是一年中最美的日子，我听见 晚钟响起，声音如孩童一样纯而又亮 在我目光漂泊的尽头，一株 音乐之树，高耸入云 现在。我多么想面对大地唱首歌谣 我的喉咙，它再度春天了 10 你见过刘梅花吗 她疯疯癫癫，邋邋遢遢。逢人就问 你见过刘梅花吗？ 她的眼眸里，燃烧着焦虑与痛楚 交织着绝望与希望 ——三十年前，她的小女儿去城里学理发 毫无征兆地，失踪了 夜半的时候，她会对着墙壁问 对着镜子问，对着浩渺的星空问—— 你，见过，刘梅花吗？ 10 偶见一个老汉打铁 火花四溅。仿佛谁洒下的 一把音符。老汉赤裸上身 抡起一把大锤，他一块块 肌肉，滚动着力与美。他 健壮的躯体里，热血和呐喊随着火花 迸溅而出—— 于是，镰刀和斧子，锄头和洋镐…… 在他粗糙的大手下，像一朵朵铿锵玫瑰 悠然绽放，犹如一个进入创作盛期 的丹青妙手，画出一幅幅经典之作 老汉的形象，就这样 定格在我永恒的记忆中 高大，威猛，剽悍，让 孱弱多病的我，每每汗颜不已 现在。每当闲下来 我的眼前便有火花四溅，有 一朵朵铿锵玫瑰，柔然绽放 我会情不自禁地，拿起笔，在纸上 刷刷地，写着什么…… 11 我想拥抱你，故乡 我想拥抱你，故乡 我想拥抱村口的那株大槐树 我想拥抱那轻盈缥缈、日渐稀少的袅袅炊烟 拥抱那口深幽而温凉的老井，拥抱 那童年时翻滚嬉闹的打谷场 我想拥抱那少年时 月下说着情话和胡话的自由桥 拥抱那条从清澈变成浑浊的小溪 拥抱那条从热闹趋于寂静的山道 我想拥抱你头顶上那片永远蔚蓝的天空 拥抱那村庄上空 像花朵一样灿然绽放的星星 拥抱一切飞舞蠕动 一切跳跃浮游的可爱的小生灵 甚至想拥抱猫子山上 那只爬满马蜂的马蜂窝 以及那只曾咬破我手指的大*狗 我还想拥抱，那些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人—— 那见人只会憨笑，至今尚未成家的单身汉俊良 那位早年不幸失明，后来又不幸丧子的二秀子 那位年轻时粗声大气、晚年却突然跛脚的老队长 还有那一生不得志，整天唉声叹气的维华老哥 那美丽动人，却*断异乡的阿莲妹妹 我想拥抱你，故乡 这是我永远不变的动作 这是我个人独有的图腾 最后，我想拥抱的，是那个 沦陷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 整天傻愣发呆的，我自己 12 味道 那蓝蓝的炊烟，不知哪一天 悄悄消逝了，我却 每每闻到母爱的味道 那父亲抽旱烟，刺鼻的味道 以及沉沉叹息的味道 隐匿在哪里？ 那老屋墙上的涂鸦，也不见了 踪影，我却恍然嗅出 童年、天真和色彩的味道 那邻家妹妹，小小的身体里 散发的，清甜的味道 也被一阵风刮走了吗？ 13 风中的尘埃 风中的尘埃，在飘 悄悄地，默默地，在飘 有时，甚至连肉眼也看不到 这尘埃来自哪里？为什么 从远古，飘到现代？为什么 从我的青葱年少，飘到两鬓飞雪？ 风中的尘埃，是身体的 废弃品？是大地的排泄物？ 抑或，是时间的弃儿？ 我看见，祖父披着厚厚的尘埃 走远了，父亲也被厚厚的尘埃 淹没了。一代代胼手胝足的农人 怀着爱和恨，哭和笑 静静地，归于尘埃 风中的尘埃，在飘 一个像我一样的孩子 在嬉闹，在打滚…… 14 母亲的围裙 母亲的围裙总是清清爽爽，一如 她亲手烹调的日子 那时候，日子很苦 我们绕膝承欢。母亲的围裙 仿佛一块魔布，抖搂出许多惊喜—— 或几块糖果，或一捧蚕豆 有时是香喷喷的锅巴…… 小小的家，是笑声的港湾 那时候，我顽劣，淘气 常常惹得母亲，一脸愁云 我偷偷地看到，在无人的角落 母亲的围裙，变成了擦泪的手帕 母亲弯腰洗围裙的时候 是我最心痛的时候—— 那上面，有油烟，有污渍，也有 因我而产生的泪痕 如今，母亲不在了 母亲的围裙，也不见踪影 可是为什么，我的眼前 总有围裙在晃动，飘舞？ 15 处女作 小时候，我 被一场红色的旋风击倒 辍学在家。没有玩伴，没有 言语。小小的生命，在 寂寞地生锈。我 呆呆地坐在黑门槛上，看 天上流云，一簇簇无厘头地飘浮 看地上的蚂蚁，热热闹闹地搬家 抑或，看香椿树在风中痉挛 飘散出枯寂的芳香。院中那株杏树 于暮色中，落红狼藉 我坐在黑门槛上，陪伴我的是 小人书，是样板戏小册子 渐渐地，我心跳平稳，淡然如神 一个梳着歪辫子的小姑娘 默默来到我身边。她也是个 不爱说话的孩子，她 笑得好看的样子，宛如 一朵娇艳的杏花，让我恍惚 让我悄悄地，写下一首处女作 16 在乡下 在乡下，鸟鸣和蛙鼓 是最动听的音乐 孩子的啼哭，草虫的歌唱 使黑夜消减了恐怖的色彩 在乡下，翻耕的土地芬芳扑鼻 丰收的稻麦，香气四溢 盼了整整半月的雨 每一粒，都是罕见的沉香 在乡下，端着一碗饭 可以随意串门，拉家常 热热的一颗心啊，在 推杯换盏中，散发温馨 在乡下，到处都是爱情的温床 那一片翠绿的小竹林 那一座金*的稻草垛 那一隅牛儿撒欢的野草滩…… 17 水鸟 一只水鸟嘎嘎叫着 两只水鸟嘎嘎叫着 十八只水鸟嘎嘎叫着 水乡的夜，因此显得 美丽又辽阔 我在河边长时间站立 披一身薄薄的月光 我不知道，哪一只水鸟 是我梦中见到的那一只 母亲生我的那夜，曾听到 一声绝美的鸣叫，仿佛天籁之音 或许这是前世注定的缘分 水鸟，与我生息在同一个地域 朝看鸟飞，暮听鸟鸣 幸福犹如窗外的月光叮叮当当地敲响 我记得曾呵护过一只受伤的水鸟 当它飞出我的手心，眼神竟是那么揪人 多少回，我为它默默祈祷： 日日平安，平安是福 但忧心的事总会发生，你听那 推土机声、打夯声正日益逼近我的故乡 当有一天，水鸟的羽翼突然杳无踪迹 没有水鸟的水乡，能否还叫水乡？ 18 给妈妈的诗（组诗） （一） 妈妈，你的儿子已迁到城里，在一条 扬巴一样长的小街上，有我 一个小小的蜗居 儿子干着与文字有关的工作 不知你是欣慰还是悲哀 儿子从小就中了文字的蛊 在夏天，为了躲避蚊虫的叮咬 曾将双脚插到水桶里，苦苦读书 冬天，你一觉醒来，我 还在低声地，平平仄仄，推推敲敲 因为偏科，你的儿子 被大学拒绝了，你哭得那么伤心 独木桥断了，儿子的欲望未断 他独自跋涉在一条，自学成才的小径上 你像李贺的母亲一样叹息，你 担心儿子羸弱的身子，能否 扛起沉重的生活。可你的儿子 生就的犟种，他已被那个叫缪斯的女人 折磨得，形容憔悴，衣带渐宽 妈妈，我要告诉你 你的儿子至今还在写诗—— 写诗成了我人生的另一种呼吸 写诗成了我生命的另一种心跳 而且，我最好的诗歌尚未写出 妈妈，我怎能放下我手中的笔 （二） ……妈妈，我又想起了你，想起你 便想起美丽的故乡，故乡的物语种种 为什么那些清澈的池塘一个个湮灭？为什么 见不到袅袅的炊烟，温暖的草垛 空荡荡的小村里，老人们蹒跚着脚步和 前尘往事，狗们三三两两，游弋于村头巷尾 也显得十分落寞。那好听的斑鸠声呢？那 动人的布谷鸣唱呢？还有那片桃园，它是否 成为传说中昙花一现的桃花源？还有那片果园 是否随着采石放炮的滚滚烟尘而飘逝？我屋后的 那株苦楝树被谁砍伐了？那个精巧的鸟巢，逃亡何处 妈妈，我已认不得故乡了。故乡早已沦陷，而 我的乡愁，我的乡恋，是否也会沦陷下去？ 妈妈，我好害怕，我，一株沦为无根的植物 在城里难以立足，在乡下，也，无处栽种…… （三） 妈妈，我已在城里生活一整年了 可不知为什么，我总是常常梦见乡下 这里的防盗门，猫眼，这里的小心，戒备，警惕 还有那些看不见又摆不脱的潜规则，每每 把我深深地囚禁。连我该说的话儿，也 只能囚禁在心里。这儿的空气里 散发着冷淡、冷漠和冷冻的味道 楼上姓甚，楼下名谁，好像没有人 过问。陌生的面孔一闪过后，再碰面 依然是陌生。我满腹的苦恼 谁与谁？我内心的钝痛能告诉谁 妈妈，星星点点的白发，正无声地 蚕食我的满头乌发，当我 失眠，当我拥衾独坐的时候 你是否正在天堂，痛惜地，看着我…… （四） 妈妈，我常常独自一人 望着天空，久久发呆 我想听鸟鸣，我想看鸟的翅翼 像一瓣瓣花儿，轻盈飞翔 小时候，我们的村庄，鸟儿成千上万 *鹂在屋后的林地里，鸣啭着无穷的 快乐，麻雀在草地上跳舞，在电线上滑步 就像调皮的我们，无忧无虑。还有 那布谷的叫声，让姐姐的眼神倏忽擦亮 还有那叽叽喳喳的燕子，每年春天 总是在我家堂屋的桁条上，筑巢筑爱 可现在……鸟儿的踪影难觅，就像 那些神秘的影星，出没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 鸟儿是否爱上了迁徙，爱上了流浪 而今，我们割麦的时候，不见了麦鸟，连 那只陪伴我读书的夜莺，听说也绝食而亡 妈妈，我的鸟村没有了，我的鸟梦也 破灭了。还有什么，值得我去 儒雅地守望 （五） 细雨纷纷。每年的这个时候 老天总喜欢与人一起流泪。妈妈 我不得不说，妈妈，我对不住你 你安息的地方，太喧嚣了，隆隆的机器 从早到晚都像野兽样疯狂吼叫 前些年，你躺在那个叫红毛山的地方 那里是个诗意栖居的所在 草木葱茏，面朝大泽 庄稼的清香和花卉的芬芳，袅袅不散 但，因为一座大型的工厂需要用地，你 被迁移到了这个叫栏杆岭的“新居” 谁知那座工厂，又拓展到了这儿，山脚下 那个叫“粉磨间”的围墙深处 上百台机器，隆隆吼叫，一刻也不停息 一个家族，地下有多少人，像你一样地辗转反侧 地上又有多少人，像我一样，满眼焦虑和伤痛 现在。我踏着隆隆的吼叫声，来祭奠你了，妈妈 我弯腰鞠躬的时候，听见土地神 幽幽的哭泣 第二辑为人画像 1 母亲 她鲜言寡语，似乎天生 一个沉默的人 天边还未露出鱼肚白 她就匆匆起床 （全家最早醒来的人！） 弓着身，喂猪，扫地 放笼子里的鸡出来觅食 然后迅疾地升起第一缕炊烟 队长的哨子声，不时地 追着她，咬着她 从小到大，未打过我们一巴掌 生气的时候，脸上乌云滚滚 让我们害怕。躲着她的目光 为哥哥的婚事操心 半夜翻身，翻出一声声叹息 为爱闯祸的我愁烦 一天天倚门而望—— 当看到我终于戴上红领巾，她 又哭又笑，用手抚摸着我的头 久久不放 不浪费一丁点儿东西—— 破了的衣裳，她缝 坏了的袜子，她补 偶尔有剩饭残菜，她风卷残云 划拉进肚里 更多的委屈、倦怠，也 吞下去，咽下去了 死于胃病。死于 长久的劳累……还有…… 永远的沉默！ 2 姐姐 姐姐没有名字，只有 一种乡下最流行的叫法：丫 姐姐生于缺乳又缺钱的年代 她的小嘴像鸟喙 一口一口啄着母亲干瘪的乳房 姐姐，人们都说你很美 你却死于一个秋天的*昏 黑亮的眸子久久不肯关闭 我常常在梦中看你，姐姐 你笑靥如花，光芒四射 3 二叔 二叔是个工人。但二叔 闲暇时唯一的乐趣就是种菜 二叔给南瓜浇水，给 丝瓜和豆角搭架子，让其自由生长 青椒绿了，他的梦也跟着绿了 番茄红了，他的脸也兴奋得红了 二叔来自遥远的乡下，他 念念不忘的是故乡之美—— 清晨的露水，点亮了小草惺忪的眼神 袅袅的炊烟，把房舍织成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二叔话语很少，最喜欢 祖先流传下来的一句话——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上班拿扳手。下班拿?头。 几十年的光阴，在又粗又厚的老茧里流逝 当大规模的拆迁如暴风席卷 二叔小小的菜园，也被夷为平地 二叔老了，几乎是一夜之间 二叔回到乡下，乡下的土地也没了 二叔梦见自己，移民到了 月球，他还是不停地种菜，种菜…… 4 小姑奶 她是个眼里贮满忧郁的女人 她天生富于浪漫气质 她读过两年私塾，被文字蛊惑 她在大上海当过女佣，开了眼界 一辈子嗜书如命 葬花词、千家诗倒背如流 李清照是她心目中的青春偶像 卓文君是她梦里亲吻的名字 旧式女人走的是一条旧式道路—— 她泪眼婆娑，嫁给了大山深处的娃娃亲 男人竟是个*棍！那条棍子常年凶狠地舞动 她的梦想和希冀一如细瓷，不堪一击 浑浑噩噩的一生，以泪洗面的一生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活到79岁 听说我会写诗，她激动得战栗 捧着我的诗稿，她说，*家出人了 她死的那天，我没有哭。我 独自站在风中，叹息连连 5 肇宝 他是乡村里的一枚珍宝 一生却跌跌撞撞，命途多舛 不修边幅。朴素中略显寒碜 口若悬河，幽默的细胞时时闪耀火花 瘦而高。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出 一身的傲骨，轻叩一下铮铮作响 当过大队书记。当过区乡文工团团长 在风雨浮沉中，他一直摇笔呐喊 也曾创造过值得书写的辉煌—— 街头说书，让职业艺人羞惭而逃 一部小戏，三年写就 终于登上省城大剧院的舞台 总是错过一次次“转正”的机会 最后在“民办教师”的岗位上光荣退养 现在，他闲居且闲愁。陪伴他的 除了一个傻儿子，就是一台黑白电视…… 6 补鞋老人 你选择在一个巷口 补鞋，这不经意的选择 让你一干六十多年 鞋锥、胶水、锉刀、尼龙线 在你的手上灵巧地跳来跳去 每一次的跳动，你 都缝合了别人的残缺和破损 也有人夸赞你的手艺 你淡淡地笑笑，埋下头 还是把心思用在修补上 神情那么专注，像女娲补天一样 儿女们飞的飞，走的走 散落在天南地北，甚至漂洋过海 他们的问候和慰藉恰似候鸟，在 节日之际翩翩飞至 这条巷子叫老骥巷，据说 古时曾出过一匹名马。巷子因此得名 而现在，你却成了巷子的 风景，一匹让人敬服和心酸的 老骥 7 筑巢的女人 她忙忙碌碌，她风风火火 柴米油盐，孩子猫咪 总在她的手里，闪挪腾转 她甚至，忘记了和身边的男人 说说话 她觉得自己很幸福。窗外的一朵朵 祥云，会博她一笑 而战火不知什么时候，已 悄然降临。她惊惶四顾。她手足无措。 最终，她泪水涟涟地 用纤纤玉手，举起了白旗 生活，渐渐走回原来的轨道 可她，枯了容颜，碎了心 深夜里，她抱着枕头默祷—— 老天啊，请赐我一把神刀，让我 慢慢修补裂痕之心…… 8 孤坟 远远的，它像个馒头 又像一颗硕大的泪滴 它是一个诗人的孤坟吗？ 在生前，他默默无闻，将晦涩难懂的诗作 一行行，写在一本本软面抄里 他的苦痛，他的寂寞，如夜空里的星子 孤悬在天，只有清冷的月光陪伴他 耕耘。挖掘。苦行僧的日子 三十年？四十年？在被世界几乎遗忘的 角落，他将那支秃笔，插在诗心里。他 紧锁的眉头间，横亘着人类的 命运和秘符 现在，他被清风吹拂。他被阳光照耀。 许多人竞相朗诵他的诗歌，讲述着 他生前的种种传奇。可是 他已听不到了。他在安详的睡梦中 只是笑了笑，再笑了笑 ——一座孤坟，是尘世永远抹不去的 泪滴 9 老人与树 那个孤单的老人，曾是 我的芳邻。多年来 他一直与一棵树相依为命 （在我的梦里，他也是一棵树） 老人憨厚、素净 喜欢捧一杯清茶，静坐在 那棵树下（听说那棵树是从 一个神秘的远方移植过来的） 他总是静静地凝望远处，静静地 呼吸着幽雅而清冽的芬芳 他不说话，但我每每感觉 他的眸子里有许多许多的话 日子如水流淌 不知不觉间，我也 从愤青，变成一个 额头刻满沧桑的汉子 那棵树还是那么绿着，静着 就像那个老人，还是那么 静坐，那么孤单 我与老人的家 仅一墙之隔 我与老人的距离 近在咫尺 可我……直到搬迁入城 却从未与老人，有过 一次倾心交谈 如今又是春天，那棵树 还在，老人已不在 ——老人，在我的梦里 真的，成了一棵树吗？ 10 守塔老人 他喘着气，颤颤地 一步一步，爬上灯塔 一只油壶，一颗火种 点亮了夜之海 然后，他倚着小窗 听风，听雨，听浪 长睫毛上，挂一层 沉沉的睡意 几十年就这样过去了 粗糙的时间之手，粗糙地 抚平了一切。只有望见 那红颜似的月亮 （那多像初恋情人的脸庞啊） 他才会，静静地，绽放粗糙的微笑 最后一次登塔，是在 一个狂风四起的冬夜 火种不慎灭了，但 老人将自己的躯体 熠熠点燃！ 11 定数 还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 有一个白胡子半仙 就为胖三下了断语： 这小子，发财早，有艳福 可惜……命不太长 胖三是个热爱逃课的孩子 他辍学后，周游列国，寻找商机 陡然间，膨胀成一个大款 惹得村人眼红，叹气 胖三到底有多少*金？谁也 说不清，只晓得他的房子 如雨后春笋—— 武汉，宁波，大上海 深圳，杭州，海南岛 胖三的行头，是一身名牌 粗粗的颈项上，还挂着一副 叮当作响的金色十字架 胖三走到哪里 女人的目光，便游动到哪里 据说，胖三的情人很多很多 个个年青，妖艳如花 胖三因传奇，而成了一个 传奇人物。有一天，胖三 忽然宣布，他要到京城去 圆了自己的大学梦 可是，刚刚出门，胖三 就成了轮下之* 12 铸剑的人 往深山去，往更远更远的深山去 只须一间寮棚，一座炉灶 还有一颗与日月共跳的心脏 把天上的陨石拿来，把 地上的铁英取来 燃烧、锤击、磨炼，等待那条飞龙 吐一口龙涎。让狂风、暴雨 闪电的精气，激活成无上的神光 与其在梦中，寻找 那块熠熠发光的宝石 不如敲下自己的一块骨骼 磨出锋刃，磨出寒光，磨出惊世的绝品 没有什么不可砍断，巨大的龙舟 会化作齑粉，没有什么 不可刺穿，再坚固的铠甲 也会像蝴蝶的翅翼，不堪一击 造出一把剑，献给上苍 造出一把剑，献给明君 还有一把剑，留给自己 13 永远的“老焦” 风沙、盐碱、内涝 犹如三把剑，悬在他的头顶 好沉，好沉 他的内心，可能也闪过一丝胆怯 一丝焦虑。但他战胜了自己 他衣衫褴褛地行走在 风沙浪口，田间地头 他的心，与百姓的心 鲜活地跳动在一起 将泡桐栽在农田里—— 前无古人的创意和创举 让兰考变了模样 看那绿油油的小麦，粉紫紫的泡桐花 摇曳着多美的风景 许多年过去了 人们一提起他仍会默默 流泪，仍会轻唤“老焦” 当新麦登场，农民们 会把新蒸的白面馒头 恭恭敬敬地，摆在他的墓前 老焦，老焦，谁说你走了 兰考大地上，那成千上万株“焦桐” 就是你的，化身 14 假如时光回溯 假如时光回溯，我的一生 肯定会有所改写—— 比如我会疯狂地漫游天下 比如我会为一个心爱的女孩 两肋插刀，纵马驰骋 该笑的时候，我会纵情大笑 哪怕那笑并不好看。该哭的时候 我会放声大哭，不必 遮遮掩掩，犹抱琵琶半遮面 我会做一个自由职业者，何须 小心翼翼地，阅读上司的脸色 更无须巧言，无须令色 知己两三足矣，品茗，喝酒，K歌 甚至，将月亮折磨得憔悴不堪 狷介。叛逆。特立独行。哪怕 被人齿冷三天。我要做个 最个性的人，一把骨头铮铮作响 就是我唱给世界的 永恒的，摇滚乐…… 15 在夜晚 在夜晚，我像个老鼠，从 自己的躯体里钻出来 夜是静的，也是凉的 在深邃、高远的天空下，我是多么惬意 一次次，享受圣洁的月光浴 我有时轻轻地歌唱着 不管有没有观众，自己唱给自己听 我全身都是活蹦乱跳的音符 想想白天，那个戴面具的家伙 就是我吗—— 惶恐的心，焦虑的眼 一双四处奔走的腿，一脚踩在 上司的某根神经上，一脚踩在看不见的 风火轮上 16 架子工小牛 搭起，拆掉 再搭起，再拆掉 几十米的高空上，你 一个又瘦又小的黑点在跳跃，俨如 喜欢趴在电线杆上的小麻雀 热热的汗珠，在 你的脊梁上，放纵地奔涌 直到，将你的衬衫结上 一朵朵黏稠的盐花 脚踩在钢管上，步步 惊心，心悬在高空 到了地面，才轻轻地放下 “你真是一头小牛啊” 你浅浅地一笑，显得 有点早熟，有点疲惫 夜里做梦。你梦见自己搭了一架通天梯 与死去的母亲，幸福地见了面 17 吹魔笛的孩子 那孩子的眼睛是如此明亮 那孩子的前额是如此圣洁 无论白天黑夜，风霜雨雪 那孩子，一直悠悠吹着那管魔笛 花瓣纷飞音符纷飞 那孩子的心，也在一片片纷飞 那孩子没有名字 那孩子可是上苍的遗孤 孩子的魔笛在美丽地吹响 孩子的心，也在一片片纷飞 我看见许多人垂下高贵的头颅 我看见许多人眼眸里在下雨 那孩子，一直悠悠吹着那管魔笛 那孩子，永远不会老去…… 18 一个叫羊的少女 一个叫羊的少女 在一个春天，轻轻走进我的生命 她甜美、温柔的微笑 如同绵羊洁白洁白的咩咩 无边的旷野，因此也绿绿地湿润起来 那个春天，是诗的季节 我手中的笔，宛若牧鞭一样神奇 随意向天悠然一举，便有 一朵朵祥云落于纸上 一个叫羊的少女 以音乐的步子向我走来 她让我俯首归心，重新 羞涩成民歌中的一个角色 一个叫羊的少女，就这样 成为我的爱妻 19 永远的十九岁 ——题一幅照片 你莞尔一笑，你身边的 山茶花，也巧笑嫣然 风霜与你无缘 沧桑与你无缘 此刻的你 定格了逼人的 青春与纯情 多少人爱慕你的 惊艳之美，童贞之美 看到你，就仿佛 看到了碧空里 白衣飘飘的天使 时空渺渺。人生渺渺 当你从记忆中，打捞出 这张“美艳之图” 不经意间，忘川之水 已轻流三十年 “你真美啊！请停留一下” 摸一摸自己的白发和皱纹 我瞥见，*昏跨着猫步 悄然而至…… 20 穷诗人 穷诗人在白屋里 枯坐。他的肚子是空的 他被那些美艳、纯洁的意象蛊惑着—— 林泉，白鸟，裸体美人 鲜花，美玉，午夜太阳…… 穷诗人无意仕途，但 也曾在长安城风光一回 优哉游哉，踏歌而行 兰舟载酒，满湖春色 穷诗人推窗而望 硝烟弥漫，哀鸿遍野 老朋友四散而去。最后一只猫 背弃烛光，逃亡哪里？ 穷诗人很瘦。眼含泪水。 穷诗人骨头铮铮作响 他羸弱的躯体里，究竟还剩下 多少盐粒和诗句？ 21 古代女巫 古代女巫。笑容灿烂，吐气如兰 她轻弹玉指，星象和万物 一一闪动。冥冥之中 谁在说话？ 喜欢躲在森林深处的 女巫，小屋里，静静地把玩 草药图鉴什么的 她。她们都生着反骨。会在荒野中 大喊大叫，为着爱的失去，为着 世界一扇扇紧闭的黑色门扉 ——当流泪哭尽之时，她们多像 *钟哑默，白玉碎裂…… 22 画家阿蒙 画家阿蒙有一个漂亮的老婆 能诗能文，在外企拿着高薪 画家阿蒙有一套豪宅。隐藏得很深 豪宅里自然有一间画室，比 国画院还国画院 挥毫泼墨之余，阿蒙也不时弄出点 风花雪月。薇和虹，就是他墨香之外的粉香 在小城，画家阿蒙是拔尖人才 上过国展；斩获过五六个金奖 他常常自我吹嘘：我信笔一挥 就是一幅墨宝 画家阿蒙来自乡下，但他 现在很少回乡。贫穷的乡村在他的眼里 永远是灰色一片 酒桌上的阿蒙，是个拼命三郎 咕嘟咕嘟，三杯酒下肚，仅仅 眨眼之间。醉了的阿蒙 睡过马路。曾在路上大把大把地撒钱 那天*昏，在一个小区门口，我 邂逅了画家阿蒙。他的脸上 似乎写满了苦恼。他告诉我 我现在什么也不缺 车子房子票子情人 我缺的是灵感和激情。而灵感和激情 是无价的，想买也买不起…… 23 黑夜里，一个卖秘方的老人 卖秘方的老人，游走 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他不吆喝，尽管他心里已高声吆喝了 一千遍 他的祖先的祖先，就是卖秘方 为生的。他的秘方，使人手永不坼裂 甚至卖给了*队，帮助士兵冬天里进行水战 而完胜敌方。他的祖上 因此获得了封爵和领地 有过钟鸣鼎食。有过怒马轻裘。 他的家族，像一蓬蓬雨后的蘑菇 蓬勃发育，滋长。多少扇巨大的朱门 迎着皇亲和黎民艳羡的目光，开向 建邺，开向汴京，开向长安…… 历史的书页，哗哗掀动。老人的家族 忽然就枯萎了。家道中落，情何以堪 老人独自在一个深山里长大。他 曾一次次，仰头观看北斗爱情星座 却，一次次被牵引进黑色的梦魇 老人出山，也是静悄悄的。 老人手里的秘方，成了神秘的畅销品—— 那秘方，关乎富贵，升迁，关乎子嗣，生育 关乎人的生与死 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老人在游走，在 兜售。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但还是 引起了蝴蝶效应……有人说老人一夜暴富了 有人说，老人是一个蓝色的*精灵 甚至老人两手空空，也 激起好奇的涟漪。“他的游走 就是他的生活方式，就是他的命啊” 有一天，卖秘方的老人，不明不白地死了 他的死，是这个城市最大的爆炸性新闻 据说，有许多人在睡梦里 拥衾默坐，冷汗涔涔…… 24 黑夜，一个拉二胡的盲人 黑夜，一个拉二胡的盲人 他用两根弦，与谁默默对话…… 死一般沉寂的黑暗，在 肆意流淌，在疯狂分蘖 哑默的街巷，哑默的城市 人的心，也在哑默着 他的眼睛何时变盲的—— 五岁那年，一场高烧所致？ 抑或，是而立之年，吸*、纵欲 带来的恶果？他的泪水，在 无人看见的地方，汹涌成河…… 现在。他唯一的姿态 唯一的生存秘诀，就是——拉 在黑夜里拉呀拉。把黑夜拉长，把 内心的惆怅、苦痛和无奈 把内心的渴求和希冀 拉长，拉长，再拉长！ 他的生活里只有：黑 他的人生似乎暗淡无光 所有的艳丽色彩，都被谁 残忍地抹去 他的两根弦，是两根魔弦 他的两根弦，是生命之弦 他看见那两根弦，在月下发光 那是命定的、永恒的 二泉映月…… 25 一个人独坐黑夜的中央 一个人独坐黑夜的中央 他无语。他缄默。他的手里 拿着一支烟 烟头一明一灭，显示他是个活物 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来自哪里？ 似乎无人关心，无人过问 过路的人看见他，匆匆一瞥 便又赶路去了。高楼上的人 看一眼黑黢黢的夜空，再看一眼 地面，咕噜一句什么，就关窗而眠 一个人独坐黑夜的中央 他冷静。他淡定。他的内心 却翻滚如海……我为什么独坐于此 我为什么每夜每夜，都独坐黑夜的中央 莫非？我被谁判刑一百年，就这么坐下去 就这么孤独地坐着，要把黑夜坐穿 一个人独坐黑夜的中央 他唯一的伴侣，是手里那支香烟 他，注定是这个城市 一道奇异、孤绝的风景 他的独坐，让自己 无语无眠，让偌大的城池 辗转反侧 ——呵呵，吾乃万有之神，吾乃 无有之神…… 26 一个人在编创一个创世故事 一个人在编创一个创世故事 他绞尽脑汁，在构思，在腹稿 一种莫名的激情，潮水般来袭 他试图设计一个又一个云谲波诡的情节 他说光，世界就有了光 他说爱，尘世便有了爱 他甚至把自己曾有的浪漫的、邂逅的故事，移植到 男主人公身上 需要一把斧子。需要一柄倚天长剑 需要流血，需要一个巨人，杀死另外一个 巨人。情节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 让人胆战心惊，*飞魄散 而美女，这人间尤物，这生命中的舞蹈之王 她的一颦一笑，让雷电失色，让草木 销*。由她引发的战争，一打就是十年 还有饥馑。还有洪水。还有 一个象征吉祥的符瑞，散轶何处 还有一个圣杯，刚被一个国王得到，又 被一个蒙面大盗窃走…… 他时而微笑，时而皱眉。他 时而跺脚，时而举笔狂舞。 他一天天憔悴了，瘦下去了 啊，他真的让人担忧 他会谵妄么？他会疯癫么？ 这是一个写作之夜？抑或是个 创造之夜？寂静而幽秘的夜，什么都可能发生—— 故事中的一个冷面杀手，从字里行间跳出来 举起一把弯刀，杀死了 那个编创创世故事的小说家 27 那个步履蹒跚的人 那个步履蹒跚的人 又来了。他仿佛 从飘忽的梦中走来 他枯瘦黑瘦，双手 没提着一件东西 肩头，也空无一物 但总让人感觉 他的背上，驮着沉甸甸的 负荷，驮着阴郁而滞重的 *昏 那个人趔趔趄趄 那个人跌跌撞撞 过路的人，都讶异地 看着他，俨然 在看一枚出土文物 十字路口，我也冷冷地 看着他，像看年少时的自己—— 我担心黑夜来袭，他 会不会摔倒在地？ 28 美国女诗人狄金森 花园。小山。爱犬。 还有那本翻旧的词典 你埋头歌吟，为谁？ 你的歌声，或许只有那些 异卉奇花，会心一笑 纤弱纤弱的身子。小小巧巧的 脚步。门扉紧闭如心 你漠然让想象中的皇帝 跪上那草垫 孤寂的女人。圣洁的隐者 总是着一袭白袍 漫长的朝圣路上，你踽踽独行 唯有在梦中，轻念高贵的祷词 又是黑夜。又是黑夜。 我看见那珍珠的天梯之上 你用神秘的小手，敲响 上帝的铜钟…… 29 希腊哲人第欧根尼 蓄髯赤足。披麻素食 一只大木桶，在市井街头 滚来滚去—— 这就是你，世界第一宅男 煌煌的太阳下，你 打着一盏点着的灯笼，逢人就照 嘴里念念有词：我要寻找 诚实的人 “别挡住我的阳光！” 年轻的皇帝，见了你 也退避三舍 时人对你的评价，只有 冷冷的两个字：犬儒 第三辑为爱而痛 1 我的母亲渐渐苍老 我的母亲渐渐苍老 她的两鬓，霜雪们悄悄筑巢。她 言辞讷讷，步履迟迟 冬天的火桶，成了她须臾不离的 伴侣。我不敢想象，她苦难的一生—— 她从一个小城，下嫁给我的父亲 田里的一切农活，从头学起： 拔秧。栽秧。割稻。喘着粗气，挑着潮湿的稻穗 一步步挪到打谷场。那沉重的?头 像一个野蛮的小兽，咬着她柔弱的肩膀 三年灾害，她瘦成皮包骨。浮肿的 双腿，还要踩着生产队长的哨声 下地。一个女儿夭逝了，她悲号一声，就 揉揉眼睛不哭了。一个儿子，又被饿神 夺走了，她竟然没有一滴泪水。 只有命强的长子，躲过了一劫。 所幸，她后来生下了我，还有两个妹妹 四个子女，就成了她手心里的宝。 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她的脸庞 笑成一朵菊花，捧着 子女的奖状，她眼里泪水盈盈 忘不了，微弱的煤油灯下，她一针针 慢慢地，缝补生活，忘不了，无论如何困窘 她都把叹息，深深地压进胸腔里 啊！她老了，来得如此突然，来得如此急速 像一栋新房，几经风雨，倏然苍老不堪 我的眼里有泪，我的心里有血 可是我，只能背过身去，怕她伤心 2 我们曾经在湖边坐了一整夜 我们曾经在湖边坐了一整夜 那时候，湖水轻拍堤岸，翠柳摇曳 万种风情。不知名的野花，一瓣一瓣地 疯了样，开在黑暗里 我们枯坐。沉默。有一搭没一搭地 闲聊。一任时光扑棱着翅膀 幽暗地飞过。我们之间 是否应该发生点什么？可 因为彼此的矜持（该死的矜持！） 什么也没发生。我记得告别的时候 天已鱼肚白。你的肩膀轻轻抖了 一下。我想握一握你，冰凉的小手 却，迟迟没有伸手 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在肆意地流血啊 但在脸上流淌着的，却是 晨曦般淡淡的笑意。当我 终于扭过头去，我明白 一切都成过往，一切 不过是一场缥缈的幻梦。而 你的嘤咛，你的呆萌 像一团乱草，永远地，塞在我的生命里…… 3 爱之夜 那株山顶上的菩提树，就是 我的化身 我的心，在我出生之前 就赤裸、鲜亮地活在那里 它在不停地追逐，碰撞，燃烧 为的是，邂逅另一颗同样的初心 那骑着星子赶路的人 是你吗？那闯过重重密钥的人 是你吗？ 一本圣经，摊开在月光广场上 听啊，一管来自天外的牧笛 吹响了。你我躺在草地上 如婴如童，混沌初开…… 4 幻想的爱情 我，出生于一个骑士家庭 骨子里浸透浪漫，绮思 还有种种疯狂的念头 熟悉的地方没风景。我 竟爱上了一个海盗的女儿 她一身野性，鱼腥味 罕见的倜傥、谐谑和任性 她温柔似海藻，发怒如海豹 我心甘情愿，让她野蛮统治 自从邂逅她，我失眠的毛病 不治而愈。星星，海浪，渔火 就是最美的催眠曲 我的所谓的多愁善感，也随她 恣肆的笑声，慢慢泯没 她带着我打劫，每次都 收获满满的豪气和惊艳的威风 我们做爱的时候，她可不管 樯倾楫摧。说，愿为我 生下一大堆小海盗 个个都强壮如铁，威震四方…… 5 渴望一场人*之恋 她身冒青烟，足生莲花 她的出场，使万物生辉。连 无垠的黑夜，也摇曳成一朵 惊艳的百合 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她让天下死水之心的男人 骤然释放封闭的情欲，一泻千里 她的手里，捧着不死之花，捧着 纯纯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爱—— 生而为爱，为爱而爱 纵使是间茅屋，草舍，纵使一贫如洗 无须奢华。无须豪车。无须舶来品 哪怕以步代车，哪怕食花饮露 茫茫人寰，物欲横流 滚滚红尘，戾气弥漫 人世间的真爱，何处寻觅？ 我的内心燃起燎原之火，我渴望 来一场轰轰烈烈的人*之恋！ 6 水边的女孩 草又绿了，蓬蓬勃勃 水边的女孩 蹦蹦跳跳地出现了，宛若 一个绿色的梦 在流水拐弯的地方 一只小鸟，轻轻啁啾着什么 去年的桃花，仿佛开得 更艳更茂盛了，它的脸上 似乎蒙上一层迷惘 有细细的雨丝，细细飘来 寂寞的村庄，炊烟也在袅绕 女孩，望着脚下闪着绿光的 小草，身子战栗，有泪溢出 女孩，我梦中见过的女孩 她挎着空空的竹篮，向着 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仿佛 一幅冷艳的水彩画 7 天使降临 你，驾着流云、清风和芳香 冉冉降临，仿佛一个 缥缈的精灵，一个 蓝色之梦 清而纯，美而慧 还带着几分魅惑，几分神秘 ——我曾在幼时，读过那么多童话 筑梦的人啊，其实一直在打造纯真的幻影 而你已悄然来到我们中间 宛如一道绚丽而炫目的彩虹 除了久久的仰视、敬畏和歆慕 我，还能做些什么？ 多年暌离诗神的我，又在 夕晖中，疯狂操起钢笔。又听见 血管里的血液，与久违的青春 一起，喧嚣奔涌 倘若，倘若你忽然闪电般消逝 我，会变成一个哑孩子吗？ 呆呆望天，再痴痴失眠…… 8 路过 路过你的门前 我的脚步摇晃着一阵阵忐忑 路过你的面前 我的眼里荡漾着明月的柔情 路过你的心灵 我的青春烙下悠长而甜蜜的 苦恋 9 你的眼神 “父亲，你给我带一只绿鹅回去吧！” 自从遇见你，自从被你的眼神杀伤 我的耳畔会常常响起 这热切的吁请和恳求 可是，我该如何冲破这 傲慢与偏见？跨越这世俗的藩篱？ 温暖柔情的，你的眼神 纯净透明的，你的眼神…… 我夜夜失眠，夜夜叹息 抬头看天，你竟化作那颗 迷人、灿烂的蓝星 深深地，深深地把我照耀 啊，为了你的眼神，我要把一切 抵押给命运女神： 诗歌，芒鞋，青春，生命 还有那叫灵*的珍宝…… 10 一念之间 轻轻的挥手，微微的战栗。 谁的眼泪在飞。谁的微笑在枯萎。 你看，这一阵风多大，多猛烈 那些青葱的记忆，那些唯美的画面，那些 诗一般的梦幻，都被席卷一空 你曾说，天地很大很大 你也曾说，其实心的世界也很辽阔很辽远 可一念之间，我的心碎了，碎了 它成了尘粒，成了灰暗的 齑粉 11 魔幻的过程 最初，它是一根温柔的红丝线 闪闪发亮，宛如燃烧的青春 两个人甜甜地站在花前月下 盟山。誓海。眸子里泛着圣光 不知哪年哪月或哪日 一条温暖又冷硬的绳子在飘荡 风花雪月，被烟熏火燎驱逐出境 孩子的活泼笑脸，是白日之阳，夜晚之星 后来，听见突围的号角在梦里吹响 抚摸鬓发，抚摸皱纹，却浑身无力 殊不知，一节又长又粗的铁链 拴住了宿命，系住了无奈…… 12 如果我是一尾鱼 如果我是一尾鱼，我一定 在河流、湖泊里凝然不动 沐浴温暖的阳光，假寐，酣眠，做梦 连一片鳍，也不轻易闪动 或许这样，我就可以逃脱 渔网的诱捕，电枪的射击 如果我是一尾鱼，我绝不会 成群结队，趁着桃花汛闲逛，漫游 我要踽踽独行，或分散行动 这样可以有效地躲避 人类的“严打”“拉网” 如果我是一尾鱼，我一定 要学会呐喊，嗥叫，以便得到 好心人的拯救，甚至要 学会爬火车，搭飞机 这样就可以逃往世外桃源 在那里颁布法典：人类从此不准吃鱼 吃鱼者，鱼刺赐死 13 写在圣诞之夜 雪在下着 雪在静静地下着 这是圣诞的夜晚。世界一片宁静 天堂深处，钟声敲响。雪 从九天之上悄然飘坠，缥缈的歌声 在缓缓降落中，化为 一片片无声的圣洁的羽毛 祈祷的人们，在淡淡的烛光中 抬起头来。彩色的圣诞树静静地张开 千万条触须。烟囱们昂然高矗 一只神秘之手，轻抚教堂的尖顶 等待。默默的等待此刻成为一支世界名曲 等待礼物等待爱情等待财富等待不知名的什么 枪声平息了。哭声消弭了 硕大的静，张开巨大、雪白的翅膀 我看见一个失恋的姑娘，双眸里 突然放出温柔的光芒。我看见 一个瘫痪的老兵颤巍巍站起来向上天默祷 听见一个失语的孩子，在四处漏风的 房舍里，用哑语娓娓讲述一则隽永的童话 雪在下着 雪在静静地下着 等待。默默的等待此刻成为一支世界名曲 等待戈多的人，还在等待 等不到戈多的人，也在等待 从未听过戈多的人，正在等待…… 14 幸好还有一朵病蔷薇 我什么也没有了。我隐藏在 一个看不见的角落里 收留我的房舍，是别人的 路人送我的衣服，被谁拿走了？ 天空里那颗我最爱的星星，是 邻家孩子高价订购的 我肚皮空空 我两手空空 幸好，墙角还有一朵病蔷薇 它紫色的光芒，喂养着我 孱弱而倔强的生命 二月十四日的雨夜 这个夜晚，天在下雨 飘落一个个灰暗的 叹词，我的日记湿漉漉的 这个夜晚，我在等待 等待童话里的女人 我的等待也是，湿漉漉的 柠檬色的月亮，它早已 四海漫游去了，一只记忆里的纸船 刚刚漫过我的眼帘，却又倏忽沉没 我听到我手中的玫瑰在 哭泣，墙上孤独的，我的影子 在哭泣，而雨还在静静 零落。犹如春天花园里的花瓣 一千个叹词，在谁的心上 华丽而忧伤地，舞蹈着 这个雨夜，我痛楚。我无助。我的一生 将在《断肠集》里度过…… 15 两只黑猩猩 他们总是形影不离 形和影，有时完全融为一体 他们不怀疑，不猜忌 对方有木有外遇 不担心一个网上暗送秋波，或 偷偷用哪个手机投怀送抱 一个寻找各种托词，很晚回家 或夜不归宿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白天在一起，夜晚 也在一起。这一刻在一起 下一刻，还在一起 情，始终在一起，爱，始终 在一起，包括心跳、呼吸、梦寐 倘若一个生病了，另一个 必定寸步不离守候着，照顾着 他们不懂得不离不弃这个 人造的词语，因为他们从来 就不分离，有什么可弃的呢？ 16 一棵棵大树被运进城里 一棵棵大树被运进城里 一辆卡车，又是一辆……俨如兵团战士 出征，去迎接一场空前的大战 这些大树，刚刚从乡村的土地上 刨出，浑身散发着热腾腾的泥土和 草木气息，以及一缕一缕飘浮的乡愁 他们是来绿化城市的，是来 点缀城市风景的，让美更美 人挪活，树挪死。路边有人小声嘀咕着 这些粗壮、高大、挺拔的大树 就像那些来城里挣钱的打工者 一旦进城，谁知道将遭遇什么 它们可能水土不服，慢慢枯萎而亡 可能，被圈进空调房里，在养尊处优中 延年益寿。如果侥幸活下来，则 枝不会繁，叶不会茂，或许 树冠被砍，成为一排排在风中 哆嗦，战栗的“断头树” 然而……一辆卡车，又是一辆 一棵棵大树还在源源不断地被运进城里 它们还在一边绿化和点缀着，一边 枯萎和死亡着…… 17 圣花 幽深的山谷里 有一朵蓝色的花 宁静，高贵，水一般纯洁 我看见，一个少女走向它 两个少女走向它 更多更多的少女 联袂而行，眼含泪光 ——这是一朵最童贞最诗意的花 就像少女们鲜嫩白皙的胴体 娇妍迷人的微笑，以及 那一尘不染的梦幻 春天，已从绿油油的草地上 拱出来了。温煦的杨柳风 它把洁净的大道，吹得 又软又阔，四通八达 原野上，蜂蝶翩翩。少女们梦的衣裳 一如美丽的诗句 轻飞低翔 有一个少女，却在为往事伤痛 她寒冷的歌声曾埋藏于深深的心底 现在该爆蕾了吧 远远地，圣花纯洁且浓烈的香气 飘过来了。少女们满面春风，光彩夺人 盈盈的眸子里，有音乐潺湲 是谁说，花为佳人而开 我看见，阳光下的少女 朝圣路上的少女 一齐变成传说中的香妃 且永远永远，不假熏沐…… 18 雪天 荒村，何时披上一件硕大的白衣？ 一只狐狸，瞬息脱胎为美女 雪光下，谁的蓝眼闪动 村庄的吉凶，无人能卜 黑鸟啁啾一声，便消失于 空茫的远处。一个少年 独自躺在发黑的草垛里 吟着似诗非诗的句子 浑身战栗…… 19 雪殇 1 大雪纷纷扬扬。来自九天 袅娜，蹁跹，恣意狂舞 天地之间，苍茫。空阔。岑寂。 河流，山冈，田畴，纯白的颜料涂满一身 抒情的诗人，面对雪景 在一句句吟哦：空中撒盐了 轻盈的柳絮，翱翔了 一万片玉龙鳞甲，亮出它光闪闪的风姿 2 大雪，纷纷扬扬的语词漫天播撒： 冷艳，凛冽，惊怖…… 万物冬眠。灵蛇和斑羚在洞穴里酣然而睡 河流的身子，被冰冻压得无法动弹 蘸甲斟琼液。醉唱玉尘飞。 长安的富豪们，把酒赏舞，风雅之至 一支瑞碳，袅袅而燃，将 严酷的冬天，渲染得诗情浓郁 郊寒岛瘦的书生，在雪地上踽踽独行 漫天风雪，阻挡不住他返乡的脚步 他的家，已是摇摇欲坠。推敲无门 3 老井冻结。江水冻僵。蓬门掩门 掩不住哭声阵阵。饥寒的百姓 仰望灰暗的苍穹，咽下最后一声叹息 站岗的士兵，手握兵器，觳觫不已，直到 双眸落满一粒粒寒星 京城深处的皇帝却大笑不止。他骄傲地宣称，我 狩猎了一只怪兽：此物，一角而足有五蹄 祥瑞，祥瑞，你到底在哪里？ 4 大雪下着，纷纷扬扬 它下得疯狂，下得决绝…… 俯仰之间，雪已变红 白雪与红雪，互相冲撞，交融，拥抱在一起 眉毛涂红的人，叫赤眉 他们啸聚山林，振臂一呼，成千的蟒袍、乌纱帽 雪一样撒落一地 起义无罪，造反有理。无衣无食者 身上唯一剩下的，只有胆量和豪气 他们盗墓，他们掘墓，为了果腹，也为了夺宝 盗墓者笔记，隐隐写在史书的字里行间 锈蚀的刀斧，也被胆气磨亮 走！砍柴去！皇家花园的大门倏地洞开 鲜艳的花木，变成了百姓家中袅袅燃起的炊烟 5 庄稼冻亡。牛马倒毙。连 躲在山洞里的黎民也冻馁而死 死神，从一个地方来到另一个地方 面对尘世，她悲痛欲绝，声嘶力竭—— 人食人，鸟兽也食人 食人的世界，*神也面面相觑 俯仰之间，雪已变红 白雪与红雪，互相冲撞，交融，拥抱在一起 一个吟游诗人，眼神迷乱，念念有词： *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第四辑魔幻现实 1 我是摸着黑接电话的 我是摸着黑接电话的 深夜，游动着冷邪之气。我浑身 战栗。窗外的黑雾，黏稠无比，似乎 在编织一张漫天漫地的大网 我逃。逃得远远的，逃到人迹罕至之处 我是在逃避——时间的追踪 我的皱纹在消失。我 两鬓的盐霜在飞落。我的 白发在变黑，我的衣衫光鲜亮丽 我服下一粒金丹—— 这是我青春期收藏的唯一宝物 我在草地上打滚，我在田野里 嬉闹，仿佛回到久违的童年 我永永远远，也长不大了！ 2 一匹会唱歌的骏马 一匹会唱歌的骏马 袅娜地走来。它的眼睛蓝蓝的 蓝得令人心碎。传说它是 一只天外巨鸟变成的 寂静的深夜，它喜欢引吭高歌 一唱，倾人城，再唱，倾人国 干渴的时候，月光就是最好的 饮料。它依偎在一棵圣树下 英武，剽悍，永远也不会老去…… 3 锈的,破的，旧的……（组诗） 一把锈蚀的剪刀（一） 一把剪刀锈蚀了，让 我的瞳孔不忍聚焦于它—— 它曾裁剪过多少东西：布匹 鞋袜，书页，还有那些难以启开的 瓶瓶罐罐…… 它的尖锐，锋利，寒芒，在 咔嚓咔嚓之声中尽情绽放 它，也曾是心怀幽怨、仇恨和绝望 的女人的鱼肠剑 它唯一的敌人是时间，它 唯一战胜不了的敌人，也是时间 现在，它玉体横陈，它的 锈蚀味儿，四处飘逸 就像一只搁浅的小舟，在 海风中，散发海腥和腐朽的味道…… 一只破鞋（二） 一只破鞋，躺在一条无名小巷的 垃圾桶旁。它可能进入不了路人的 视野。抑或，人们对它不屑一顾 这个匆忙的时代，谁肯停下脚步？ 想它第一次穿在某人的脚上 是多么惬意！脚下生辉 让人的颜面在阳光下如花绽开 “鞋子舒不舒服，脚 是最先感知者。” 八千里路云和月。鞋子 是最忠实的追随者和见证者 当鞋子破了，你往往会 毫不怜惜地抛弃，这就如同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上楼去梯 一只破鞋，现在成了蚂蚁的栖息地 老鼠的安乐窝。你看它们出出进进的 身影，何等自在，潇洒 一只破鞋，总是让人联想到什么 甚至，让人欲哭无泪 一件旧衣（三） 从新到旧，什么该经历的 必须经历，譬如这件衣服 它的质地，它的样式，它的款型 甚至它的情调和韵味 曾引来啧啧称赞： “新的真好！名牌真好！” 它曾像主人的头发一样 一丝不乱。每次穿着它 主人都倍加小心，若对待 一件精美的瓷器，或传世的宝物 它的美 映衬了主人的风度之美 它的美 在熨烫之中，袅袅升华 可它终究，还是敌不过时间，敌不过 “折旧”这个神奇的力量 它被主人随便扔在木箱的 最底部，宛如被打入冷宫的妃子 它的昔日之美在哪里？ 现在，我们闻到的 除了樟脑味，还是樟脑味…… 一把破伞（四） 她终于找到了那把破伞，在 臭烘烘的垃圾堆里。 她哭。她笑。泪水，在破伞上 开出一朵惨淡的花 她记得那场邂逅。好像是在 一座蓝桥上，好像那个人也姓许 湖光潋滟。秋心蠢动 一切，恍惚如梦，恍惚复制着什么 啊！诗画。青春。疯狂。 玫瑰色的爱情，盛开在梦里 一股天外吹来的罡风 莫名地，带着摧毁的伟力吹来 她的心，好冷好冷，手中的伞 无厘头地，飞走了 十年。又是十年。她执著地 寻寻觅觅，像寻觅一个旋舞的梦 ——她抱着那把破伞，俨如抱着 一团残梦…… 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五） 它先是栖居于楼道，后贪睡于 杂草丛里。俨如一个低眉顺眼的 黑奴，一任蛛网和尘土，阴风和斜雨 细细地，慢慢地侵蚀，蹂躏 深夜，当我偶尔失眠之际，我 会听到低低的呜咽声，阵阵响起 那是自行车在哭，在流泪吗？ 它，曾是谁的好伙伴 青春的气息，与主人的气息 一同荡漾。它旋舞在道路上，一如 战马驰骋沙场。咯咯的笑声 随幸福和欢愉，一路流淌…… 它忽然弃之不用了。就像 一个人靠边站，萎靡麇集。它 铮亮、矫健的身躯，蓦然僵硬 萎缩，生出铁锈，生出羸弱之色 又是冬日。这一小片轻寒的小风 吹凉我的肋骨，我的心脏—— 我看见，那辆破旧的自行车 睁着怔忪的眼睛，茫然向天 喟叹连连。转瞬间 霍然解体，散架，归于尘土…… 4 朝圣 记不得哪天，他踏上了旅程 道路。农田。森林。河流。 旷野。荒原。高峰。深谷。 整个世界，都成了路 他走啊走，走不到尽头 他累。他迷惘。他流泪。 他看见十个人，一百个人，一千个人 前仆后继，英勇无畏 谁的热血，哗哗流响？ 鞋子破了，他索性赤脚走路 体验一把赤脚大仙的感觉 麦加有多远？ 耶路撒冷，仿佛浮现于云端 他只管走，不计晨昏，不问风雨 他只管走，不管路上有无花朵开放 当他形销骨立，当他筋疲力尽，他 悄悄跪下，为旅程尽头的人 无声祈祷…… 5 海妖 你湛蓝湛蓝的眼睛 是大海给你的吗？你珍珠色的胴体 在阳光下，闪现奇幻之美 人身鱼尾，容颜绝世 那龙涎香的味道，飘送万里 你唱歌，陶醉于自己美妙的歌声里 你吹号，沉湎于自造的幻影中 你弹琴，魅惑于自己的谵妄之国 你太美了，美得超尘，美得脱俗，甚至 成了美的标识和代名词。可你没有 爱情，没有让你心动的王子 连水手，都远远地，绕你而行…… 6 杯子 口渴的时候，我们 便抓起杯子，这正如 灵感涌来之际 随手操起钢笔 杯子被人类灌入 香茶啤酒咖啡 在阒静的夜晚，杯子 常常邀月而至，抚慰我们 一波一波涌荡的寂寞 握杯子的手 每每禁不住战栗 因为杯子曾眼泪过 因为杯子曾鲜血过 在中外推理影片里 杯子砰然炸裂之时 就是情节最精彩的部分 现在我们静静地凝视杯子 杯子里什么也没有 杯子永恒的敌人叫干渴 杯子永恒的情侣叫干渴 7 影子 它总是静静的，冷冷的 在游荡。犹如荒野上 一团可怖的磷火 它无处不在。它无时不在 挥手，挥不去 抽刀，斩不断 魔*附身，大抵如此 酗酒的人，对影而饮 忘记了人世的悲欢 失眠的人，对影而哭 他把一颗初心，丢弃了 它总是静静的，冷冷的 游荡于天地之间，游荡于 神秘莫测的角落 ——有时候，它也会莫知所终 就像一个人，无疾而终…… 8 沉陷 一浪一浪的水花，仿佛 一层一层的愁绪，来来去去 偌大的夕阳沉陷下去了 风声裹着浓浓的暮色 轻轻袭来。你静坐湖边 今夕何夕？你兀自 编织一枚枚绮丽的梦幻 俨如少女精心编织一件棒针衫 恍惚间，水底之鱼在嚎叫 有一张女妖似的俏脸，在 隐现，又，潜入暗影深处 9 过程 暮色如母亲之手 轻抚你的倦怠，以及 黑门槛上你正翻阅的 那本童话 父亲已日复一日衰老 吐出的话语满布铁锈 朋友们出海去了，携带着 走私的指南针。远处 许多条嗓子突然炸响 你又一次埋下头去 心愿是一个孤独的猎人 虏获的唯有自己的影子 你常常夹在幻觉中间 不言不语不食不寐 那只暗夜放飞的红蝶，在 如期归来的幻影之间么？ 10 荒诞 刚出窝的小鸡就在服用兴奋剂 刚出生的婴儿就患上了艾滋病 广告牌上媚眼闪烁 仙女、妖女成了铁杆闺蜜 狼爱上了羊，猫恋上了鼠 坐牢的野猪还拿着年薪，正偷着乐 一页又一页诗歌，飘浮在金属的 风中。两千个富豪一夜自杀 留下亿万个扑朔迷离 那个大白天打着灯笼的是谁？ 他的怀里，揣着一摞赝品的书画 造房子的人，纷纷到月球上拿地去了 看风景的人，眼光越来越低 老是看着自己的私处 10 动物世界,我该如何描述它的荒诞 狮子躁郁，奇痒难忍 独自寻觅，一条干净的小溪 它一天天临水而照，竟 爱上了自己剽悍的影子 骡子偷乘飞船，说是 要去浩渺的太空寻根 鱼们隐现于深水里，伺机 捕杀那些飞过水面的 发情且妖娆的巨鸟 猫和老鼠，谈起了恋爱 每天接吻次 特立独行的孔雀，是个 疯狂的驴友，满世界漫游 它心目中的王子，居然是 一匹饿狼！牝鸡司晨。公鸡愤怒又无奈 它，又聋又哑地，躲在地窖里 蓝幽幽的月光下，被污染和噪音毁了的天鹅 仰天长啸跳海自杀…… 12 梦见乐园 梦见乐园，梦见 那里的土地上 金子，珍珠和红玛瑙 闪闪发光 成千上万株树木 开满奇花异卉 迷人的香气，把我醉倒 梦见乐园，梦见 亚当和夏娃在树林深处 缠绵拥吻，为爱而爱 梦见大天使加百列 绿色的手掌上，音乐缭绕不息 梦见长着蝴蝶翅膀的少女 在溪水边，尽情地憩息，梦幻 梦见自己，初心赤裸 还原成，一个真正的赤子…… 13 幽诡的果园 记得那是一个秋天的*昏 我误入一座幽诡的果园—— 树木，与树木，仿佛在打着旗语 不知名的鸟儿，在铺天盖地的火烧云中 练习疯狂的现代舞。一个男人 跪在一堆灰烬上，无声无息 神秘的香气，从哪里漫溢而出？ 我，从头到脚，被奇异的绿味熏染…… 传说中的果仙，她是否还是那样 清纯，绝世靓丽？黑夜来临，我 能否走出这片深深的领地？ 14 亦真亦幻的果园 （一） 人类不能没有果园，就像一座城市 不能没有自己的品牌和雕塑 果园里，劳动的歌声多么嘹亮多么优美 人们流着汗水，更流着欢笑 一个最美最美的少女就在果园深处 她素面朝天，前生是个圣洁的天使 过路人路过果园 一颗果子，会让他大快朵颐 吟游诗人打马过果园 他吟唱的诗句，足以使一切生辉 果园，就是生长果实的世界么？ 果园，让所有的人俯首归心 （二） 一条路通往果园 还有一条路，也通往果园 陪伴我们同行的，除了 阳光，还有隐隐飘浮于空中的芳香 带上你的孩子一同前往 望梅止渴的孩子，需要抚慰和呵护 把那越背越重的行囊抛下 否则，你会离果园越来越远 果园究竟在天涯，抑或在咫尺 传说中长大的我们，一次次被谁喂养 一阵熏风吹过，只见落英缤纷 又一阵熏风，我们满面沧桑…… 15 有一次我糊里糊涂地上了一辆车 有一次我糊里糊涂地上了一辆车 我不知道这车驶往哪里 终点在哪 我上车不久，就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车上不少人像我一样 也进入了梦乡。有人 还打起了呼噜，鼾声如雷 司机可不管这些，他一言不发 握着方向盘开车 后来我醒了，发现自己置身于荒漠之中 一个穿红衣服的导游笑了笑 将我安全带回了家 16 春之声 你快来呀！快来吧 你看我，从头到脚 都葱绿了，从里到外 都鲜艳了。别问我的年龄，我 与恣肆的新春，一道 汹涌着呼啸着醒来。但我 比新春更加奔放更加迷狂 你！若迟迟不来，我就会 倏然凋零、枯萎的 17 夜雨是黑色的 夜雨簌簌飘落 像是上帝，在把玩一具无弦琴 一滴滴泪液，落在地上，也 落在无眠的心上 夜雨是黑色的，与 夜色融为一体。与 那个问天离骚的诗人，与 那个赴京赶考的书生 内心浩大的幽怨 韵律一致 夜雨在下 夜雨再下 听雨的人，每听一次 就衰老一次…… 18 七色马 从神话中飞出，从传说中 奔来，昏暗的瞳孔 倏地，被斑斓的色彩所点燃 它的颈项，涂抹着 金色，它的鬃毛燃烧着 橙色，它奔跑的马蹄充满 绿色，它的眼睛却是 一片迷人的蔚蓝 现在。它伫立于一棵大树下 它气喘吁吁的声音，像火车 像一万个精灵在喟叹 它的眼睛望着远方，望着 天空，犹如一个耽于冥想的诗哲。只有 一条灰色的路，蜿蜒前面 那是无始无终，无边无际的 这是我最爱的一匹马 却是我，心造的幻影—— 我的这一生啊，唯一的工作 就是造马，造永远的梦！ 19 目击飞碟 半夜起床，我意外地看见 一架飞碟横空而过 那是一个圆形的东西。闪耀着 银白的光芒。大如车轮，快如疾风…… 我俨然记得它飞行的方向：由南向北 好消息不胫而走。朋友们 要我请客，说我荣耀万分 说我身价百倍。不知谁的举荐 我竟成了古城飞碟协会会长 曾经“门前冷落车马稀”的我的寒舍 如今一下子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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